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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初雪薄薄一层似绸缎,披在荒郊的小村。郁卿醒来时听见窗外林渊压低的咳嗽声,她裹着袄子从门中探出头,他正神思肃穆,沿西墙走回来,走得极慢。
“怎么不坐轮椅,万一摔着如何是好?”
郁卿要去扶他,却被林渊笑着挡住:“无妨。倒是你,快回屋里去,外头凉。”
郁卿叹了口气,他腿伤突然好转,定心中高兴,便由着他走,不再阻拦。
谢临渊回来便在案前前书写。郁卿坐在旁边,念叨昨日买的鸡在冬夜里冻得梆硬,鸡汤得等到晚上吃。可惜坐垫烂了,布料已经被撕成布条,浸透雪污,散发着腥臭味。
“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现在也不能用了。这可是羊毛填的,特别保暖,花了我足足八十文钱,”说到此处,郁卿又把管事骂了个狗血淋头。
谢临渊不喜她说无意义的琐碎杂事,定了定神,微笑着伸手,欲接过坐垫。
郁卿后退两步背到身后:“都破啦不要拿。”
“可我更看重你心意。”
郁卿抿唇,笑得甜蜜:“那我今天洗了缝出来。”
“不急。”谢临渊敛目继续在纸上写着,“若麻烦换一个便是。”
郁卿手臂一僵。虽然没亲眼见过林渊以前的生活,但想也能想到,定是养尊处优,吃穿精细,哪会心疼区区一张羊毛坐垫?况且他的腿似乎渐渐好了,坐垫反而成为鸡肋。
可他又说看中她心意,想必是真心疼她麻烦,而不是不在乎她的礼物。
郁卿:“不麻烦。横竖也是给你的,要不然给你做个拐杖,把坐垫拆了缝到抓手上去?”
谢临渊笔尖不停,只道她有心了。
郁卿也觉得自己这想法真妙极,开开心心去炖汤,心里那点不对劲抛之脑后。
饭后郁卿一反常态又钻进厨房烧火。谢临渊只注意了一瞬,没有多问。
出来时,她趴在他案边,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小声问:“你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么?”
即便看不见她的脸,也能听出她语气中饱含的期待。
谢临渊静默片刻:“你熏了衣裳?”
郁卿倏然雀跃地跳起来,喜上眉梢道:“怎么样,好不好闻?”
“很称你。”
谢临渊的笑意虚浮在脸上,听郁卿语带羞涩,却忍不住一股脑地说了熏衣裳的前后经过。
他听着有些走神,安息香过于甜腻沉柔,为时下所不喜。京都勋贵们若真要熏衣衫,也只取一点点与其他香草搭配。况且她从树上扒下来的香粒未经炮制,凑近了总能闻到下等香料的呛涩味。
本来就是哄她开心的,与一介乡间庶民计较熏香只是浪费时间。
正在此时,两只乌鸦忽然扑扇着翅膀,落在窗前。郁卿大胆伸手摸了摸,然后就跑去厨房,非要取了粟米来喂。
谢临渊从信桶中取出两把扁竹签,指腹慢慢抚过上面的刻痕。
郁卿喂完鸟,扭头发现他气息凝重,正蹙眉沉思,与案上竹签相对。
她的心也跟着提起来:“如何了?”
谢临渊摇头:“不是大事。”
或许觉得她也帮不上忙,不想解释。
谢临渊又提笔快速写些什么。直到他写完又放飞乌鸦,仍于案前沉思,手指紧紧捏着竹笔,发出哑脆的裂响。
他在案前坐到天黑,狭窄的陋室,如豆的烛火,照着他谋定天下的纸笺。
最后,直到郁卿为他买的竹笔都捏断了,干碎落了满地,谢临渊仍不发一言。
郁卿只好劝他:“先吃饭吧。”
谢临渊道:“不必等我。”
郁卿望着桌上鸡汤,为他盛了一盅放在面前。
她叹道:“你今早只吃了点豆羹,晚上又不吃,拖累了身体怎么办?我只知道不论今后有多大困难,也得过好了当下,积攒好精神才能应对呀。”
香气萦绕在屋内,似是给谢临渊身上也沾染了烟火。
他忽然觉得同郁卿说说也无妨,免得她一直在他耳畔催促。
缓缓放下笔,他嗤笑道:“是我父亲病重,要我早日回家。”
果然,郁卿瞪大眼,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她细细看着林渊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神色。
林渊不像难过悲伤的模样。
这事情绝对不简单,她看过宅斗小说,权贵世家都要争家产,林渊眼瞎还有腿疾,难保不会落于下风。
她本想安慰他没关系,就算争不到家产,他们也能互相扶持过好日子。但这话也暗含一种他会失败的丧气味,他定不希望看到这个结局。
烛火摇曳,郁卿脸上蒙了一层昏黄暖光。她想了很久,蹲在案前,紧紧握住林渊的手道:“那你不正应了那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前面那么多坎坷你都一步步走过来,只剩最后的一点,就成功了。”
谢临渊没想到她还懂这句话,但细思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