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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明明灿阳普洒之下,一大片金亮璀璨,迎光生长的向日葵铺满锈迹斑驳的轨道两岸,火热傲放。
绚丽花海广阔盛大,地毯似地往天际蔓延,终止在连绵起伏,笔笔锋利的巍峨雪山,在一碧如洗,浮云不遮的湛蓝天幕。
新与旧,动与静,自然与人力的正面碰撞,强力刺激视觉感官。
不少乘客就地放下厚重行囊,找手机点开相机,兴致高昂地镌刻这北疆之北的第一眼。
随越困累交加,兴趣不大,瞧上两眼就打算出站,却在调转脚尖,目送前方的时候,被一抹身影吸引了注意。
男人剃一头利落的板寸,身形高大紧实,裸露在纯黑短袖下的双手扛一台分量不轻的相机,麦色臂膀肌肉虬结。
他独自立在往来频繁的客流中间,背对随越,拍完向日葵收起相机,健步如飞地离去。
随越心下陡然一惊,没来由地止住脚步。
等她回过神来,抬步想要找寻,去看那人正脸时,已经无迹可寻了。
这一天乘坐这趟列车来阿勒泰的人出奇得多,似乎有好几个旅行团,月台熙熙攘攘,转瞬就能将人淹没。
随越拖着行李箱,迫切地小跑几步,确定那个男人消失在视野,逐渐减慢了脚步。
她深呼吸两口,很快回归镇静。
约莫是她赶路辛苦,还没有完全从梦魇中挣脱出来,脑子不够清醒,看岔了。
北疆地广人稀,山高路远,和一个人不期而遇一次已是巧之又巧。
怎么可能再遇?
况且,那个人此刻应该在霓虹遍野,永不停歇的纽约攻读摄影,不会轻易回国。
与三年前高中毕业,纯粹来阿勒泰游玩不同,随越此次来这边是为了大四实习。
其实也算是支教。
随越就读北城师范大学,数学专业。
在上学期期末选择实习方式,是被学校安排,在北城城区几所初高中实习,还是回家乡自主实习,还是接受阿勒泰教育局不远千里的召唤,顶岗实习这几个选项中,她破天荒地和绝大多数同学意见相背,选择了最后一个。
也是最艰难困苦,不可预计的一个。
不出意外的话,随越将在阿勒泰市区待三天,第二天等县城教育局的负责人来带他们去办理相关手续,再接他们回县城,前往分配妥当的乡镇学校。
因此,随越提前预定了市教育局附近的酒店,也提前联系好了车。
但她走出火车站,没瞅见司机,打电话才得知司机的车在半道上出了问题,正在检修,不知道多长时间能搞定。
随越无奈,只好和司机说自己另找一辆车。
但她耽误了一些时间,提前赶来等在车站出口的出租都被其他人喊走,这边又距离市区十几公里,打车软件上都没人愿意接单。
随越望向很快变得空荡的车站出口广场,孤零零坐在行李箱上纠结,要不要再给司机打个电话,告知自己可以等他搞完车子的检修再过来。
蓦地,转角处乍现一辆碳黑色的牧马人,有条不紊的车速配不上它硬核张狂的外形,一寸寸缓慢逼近。
随越一喜,跳下行李箱,上前伸手去拦车子,想问问能不能搭个便车去市区,她会按市场价支付车费。
目测车头对向的方位,肯定是要回城的。
司机见到了她的招手示意,有进一步降低车速的趋势。
驾驶座车窗没关,随越扬起唇角,往前面跑了两米,缩短最后的间距,同时看清了司机的模样。
男人与她年龄相仿,小麦肤色,生了一张轮廓立体分明,五官硬朗出挑的俊脸,高起的眉锋压得一双狭长眼睛犀利阴鸷,眼尾薄削刀锋一样地刮过。
和这样一双无端充斥仇视与森凉的双目对上,随越灿烂的笑意霎时僵化。
整个人也似被远处高山上的料峭霜寒无情蹂/躏,冻成了冰棱子,纹丝不动。
清晨大雾弥漫的梦境莫名被这一眼驱散了所有,清晰了那个男人的浓眉深眼。
是顾泽。
无论是梦里的越野司机,还是眼前的男人。
与梦里截然不同的是,牧马人没有刹车停下。
顾泽即刻收回视线,一脚油门轰到底,在随越跟前疾驰远去。
凶悍无比,开出了牧马人的极限。
随越僵在原处,目睹线条冷硬的车身沐光冲出,转瞬化为辽阔天地的一个点。
她空洞地眨了眨眼。
一刀两断三年,他的车再也不会为她停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