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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有多大可能治好我?”沈乘月问。
大夫很想把这种烫手山芋甩给别人,但看她年轻,到底动了些恻隐之心,如实答道:“可能……不大,但总比必死的虎狼之药来得强。”
“我还有事要做,给我虎狼之药吊命!”
“姑娘,吊命也未必便能撑到日出,我最多能保证五个时辰。”
“……”
沈乘月瞪大眼睛,心脏有一瞬间的停跳,她还不想死,也不能死。
面前只有两条路,活下来的希望都不大。
她想活,想自己活,至于小桃和那个陌生的男孩儿,便让他们自求多福吧。如果她死在下一间医馆里,循环随之结束,小桃便会触柱死在青楼,再无转圜。但那本来就是他们的命啊,如果没有自己,他们本就会一个死亡、一个失踪不是吗?
怨不得我,我得先看自己的伤,保我自己的命。
我凭什么要为他们放弃疗伤的机会?
我没那么无私。
然后她听到自己说:“虎狼之药,我决定了。”
我没那么无私,我只是追求最大的利益,一边是自己一条人命,另一边还要搭上另一条、甚至两条人命,何苦来哉?
两边都未必能活,都是在赌,赌注小一点,不好吗?
大夫该劝的都劝了,见她不识好歹,也不再多说,转身麻利地抓药熬药。
沈乘月探脑袋看他:“放点冰糖。”
“……”大夫惊了,“人快没了还惦记吊命药的口味呢?姑娘您当真视死如归!”
“好说好说,反正都要上路,总不能苦着上路,”沈乘月想摸一下伤口,又有些不敢,“您能不能先给我止个痛?”
“我这里倒是有麻沸散,但您这伤得太重,要止痛,得加大药量,至少半身都麻了,走不了,也动不了,您要吗?”
沈乘月都快哭出来了:“不要了。”
“您这是犯了什么事儿啊?这么害怕报官?”大夫一边用蒲扇扇火,一边好奇地打听,“杀人越货,谋财害命,还是打家劫舍了?”
“……咱们京城的治安没你想象得那么差吧?”
“……”
沈乘月握住药瓶,她服下汤药后,那大夫又给了一瓶丸药,嘱咐她一个时辰吃一颗,或者觉得撑不住了就再来一颗。
她咽下一丸药,放下马车上的桌板,展开纸笔,匆匆写就了三封信,第一封给祖母,其他两封给爹娘。
“万一我能没活下来,也算是交待了后事,”她一乱动,又吃痛呻吟了一声,盘算着是否有什么遗漏,“告诉祖母别太伤心,我走得并不痛苦。告诉爹爹我不该冤枉了他,告诉娘我敬佩她的胸怀,但请他们以后别一个个像个锯嘴葫芦似的,什么都瞒着我,嘴是摆设吗?我不问他们难道就不知道要……算了,最后一句涂掉,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也没必要谴责他们了。老天,我真是个大好人……”
她写好了信,平躺在马车里,找了个还算舒服的姿势,透过帘子,望向天边晚霞。
她对人世间还有些留恋。
但这般平静归去,大概也好。
反正自己被困在这里,逃脱不得,如今用命来打破循环、来反抗天意,也算值了。
救了两个人,算得上有意义了。自己死了,循环结束,他们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说不定老天让自己陷入轮回,本就是为了救人呢。
“我真是天底下最无私的人,”她向来不吝于称赞自己,“命都快没了还想着救人。”
还没等她酝酿出眼泪,办事向来干净利落的孙嬷嬷已经带着小桃回转,顺手把银票递还大小姐:“剩下的银子。”
沈乘月还沉浸在悲壮里氛围里:“剩下的?什么剩下的?”
“您给了我六百两银票,刚刚赎小桃花了一百两,剩下五百……”
沈乘月垂死病中惊坐起:“多少?!”
“一百两,”孙嬷嬷不解,“姑娘,您……莫非是嫌花得数目不对?”
“一百两?那老鸨要了我六百两!”沈乘月大怒,“每次都是!”
“……”
“混账!她害死小桃一次,又骗了我不计其数次,若我能活到循环结束的那一天,”沈乘月阴森森道,“我定要把这间胭脂苑买下来改成畜牧场,让那老鸨日日去给我养鸡喂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