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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常相开口,周孩已有些不想再听他再言,便摆手道:
“常大人今日也累了。崔福,命人套辆马车,送常大人回府。”
常相忙起身谢恩,说道:“微臣告退。”
崔福刚引着常相出去,守在殿外的小太监便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跪下禀报道:
“启禀陛下,华阳长公主前来求见,已在偏殿中等候多时了。”
“什么时辰了?”
常清念抱膝坐在软榻里,盯着香炉中未燃尽的香灰,忽而张口问道。
“戌时二刻了,娘娘。”
承琴低声回答,偷偷抬眼看了看常清念的脸色,见她眉眼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心中不禁暗自叫苦。“您早该饿了罢,奴婢去给您煮碗面?”
常清念没什么反应,只偏头望向窗外漆黑夜色。宫门已经落钥,周孩却仍不曾露面,想来今夜是不会再来。
连华阳都说不动周孩回心转意吗?
常清念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和苦涩,忽然从怀里摸出个什么来。
只见那物晶莹剔透,在昏黄烛光下泛着温润光泽。承琴刚瞧清那是皇帝的羊脂玉扇坠,便见常清念扬起手来,似乎要掷去地上。
“娘娘!”
承琴连忙扑过来拉住常清念的手,急声劝阻,想唤回常清念神志。
“娘娘,这是皇上的东西,摔不得啊。”
常清念眸中全然透着死寂的冷,固执地将承琴手指一根根掰开,力道之大,让承琴忍不住痛呼出声。“娘娘……”承琴还想再劝,却对上常清念隐含薄怒的脸,心中一凛,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玉器碎裂声在殿中乍响,清脆而刺耳,仿佛在寂静的夜里炸开了一朵冰花。
承琴颤抖着呼吸,忙蹲下来想拾走,免得叫人瞧见。“哎哟,我的淑仪娘娘,您这又是怎么了?好好的东西怎么就摔了?”
承琴刚蹲下去,眼前便忽然出现双绣鞋,承琴忙抬头看去,只见是赵嬷嬷,正一脸阴阳怪气地站在自己面前。锦音端着药碗跟在后头,颇为头疼似的朝承琴努了努嘴,意思是自己根本拦不住这老虔婆。
赵嬷嬷可是个平日就敢给常清念脸色看的主儿,如今见常清念失宠,生怕自己没了指望,叽叽喳喳地便开始埋怨起常清念,话里甚至带着指责的意味:
“这宫里的东西,哪一样不是顶金贵的?娘娘这般糟蹋,传出去更教皇上厌烦。您就老神在在地往永乐宫一坐,也不花心思去哄哄皇上。这一等,又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再见圣颜呐?”
承琴越听越心惊胆颤,真想将赵嬷嬷的嘴缝起来算了。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瞧见娘娘脸色差成什么样了吗?
见承琴要去同赵嬷嬷理论,常清念摆了摆手,反倒命承琴稍安勿躁起来。
赵嬷嬷只当常清念没了气焰,当即变本加厉,说的话更是难听。
常清念却好似充耳不闻,指尖摩挲着药碗边沿,忽而道:
“锦音,将门掩了。”
锦音微微一愣,有些不解地看向常清念,却见她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只得依言走到门口,将殿门紧紧关上。
赵嬷嬷的话堆在喉咙里,不由尽数卡住。纳闷儿地望向常清念时,却见她从袖子里掏出个纸包来,将里头的东西尽数倒在药碗里。
“您这是……“赵嬷嬷觉得不对劲,壮着胆子问道。“怎么?嬷嬷觉得本宫是在药里下毒?”
常清念似笑非笑地看向赵嬷嬷,语气轻柔,却让赵嬷嬷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心头。
“那还真教嬷嬷猜中了。”
赵嬷嬷觉得常清念忽而变得诡异起来,心中愈发不安,转身推开承琴,便想匆匆遁走。
谁知不小心踩中碎裂的羊脂玉,脚下打滑,便“扑通”一声坐在原地。赵嬷嬷登时眼冒金星,摔得七荤八素。常清念端起药碗,面无表情地朝赵嬷嬷逼近。见赵嬷嬷连滚带爬地想要起身,常清念施施然抬足,旋即狠狠踩住她身后衣摆。
身后一沉,赵嬷嬷″哎哟”一声,又重重地摔回地上。“嬷嬷这是怎么了?怎地这般不小心?”
常清念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嬷嬷,脸色白得骇人,双颊上却又浮着抹酡红。
赵嬷嬷惊恐地望着常清念,忽然觉得她很陌生,却又莫名像什么似的。
到底像什么呢?
就像是……就像是艳鬼。
赵嬷嬷被自己的念头吓住,不由狠狠打了个哆嗦。常清念垂眸打量着赵嬷嬷,忽而丹唇翕合,模仿道:“念姐儿,您睡了吗?”
赵嬷嬷闻声,也顾不得挣扎,登时愣在原地。待终于将兰姨娘被杖杀那夜的情形,从记忆中翻找出来,赵嬷嬷已惊惧地瞪大双眼,嗓子眼却像被泥水堵住,连声救命都叫不出。
“这可是上好的安神药,嬷嬷可莫要辜负了本宫一番好意。”
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越挨越近,赵嬷嬷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哪里敢喝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