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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姮还未看清篱笆之外那片松竹浓影,却听珠玉微碰清音,那年轻修士绕步向前,压在领后的背云“叮叮”轻响,他步履如常,身影却瞬息之间,已在数步开外。
阿姮眼见他后背背云垂挂的流苏融入雾色,她立即跟了上去。
“是他……”
小巧的玉葫芦里,霖娘喃喃了一声,声音陡然变得激烈起来:“是他!”
阿姮垂眸,腰侧玉葫芦嘴儿上正“噗噗”地冒着黑气,那是人类非正常死亡后化为鬼,所生的怨气。
阿姮倏尔停步,抬起一双眼睛,四周白雾茫茫,远处山水如墨,那白衣修士已不见影踪。
“阿姮!带我去找他!”
霖娘在葫芦里喊道:“求你!带我去找他!”
霖娘有点太吵了,也许是因为这副壳子原本就是霖娘的东西,阿姮听着她越发尖刻的声音,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闭嘴,带路。”
非正常死亡的鬼一旦遇见杀害自己的凶手,便会怨气大涨,而这种怨气会拼命地抓住凶手任何一丝一缕的痕迹,缠上去,裹上去。
阿姮跟着葫芦里汩汩冒出的黑气走,这黑水村除了松竹,还是松竹,根本不生长其他任何树木,连地上的花草也很单一,颜色则是越浓越艳,一点没有清新淡雅的生物。
在黑水村的正南方,是常年被浑浊的雾气笼罩的巍峨巨山,它岿然高耸,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半边天。
下过雨的山路泥泞,阿姮来的路上鞋袜尽湿,她干脆扔了鞋袜,赤足来到山前,它实在太过巨大,阿姮仰头:“这便是你们的神山?”
神山巍峨,一眼难望其肩项,阿姮遥望雾气中朦胧的轮廓,只觉得这山形状有趣,她手指轻动,霖娘被怨气相托在湿润的山风中显出半透明的轮廓,立足神山之下,她这样漂浮半空的水鬼,渺小若一粒微尘。
面对神山,霖娘的神情却堪称凶恶,嗅闻到风中那一丝气味的顷刻,她立即扑向茫茫雾中,直逼峭岩。
若论平日,霖娘是断没有这样的能力可以离阿姮的葫芦这样远的,但今日也许是怨气相持,她凭着胸中的幽愤,竟然直入峭岩,阿姮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拨散重重雾气,方才发觉这一面峭岩上竟然遍布着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洞窟,而洞窟边缘修有狭窄栈道,再往下,则是层层云梯,供人攀援。
密密麻麻的洞窟就像是附着蜂巢的孔洞,阿姮方才举目一望,却听霖娘一声尖锐的叫喊:“柳行云!”
耳中突的一刺,阿姮脸色微沉,身影陡然化为暗红的雾,循着霖娘的声音掠入一洞窟当中。
洞中无火,但也用不着火,阿姮身影融在雾中,一双暗红的眼珠微微转动,只见石壁嶙峋上有很多人为的,开凿的痕迹,幽深处,被工具层层剥开表面黑石,开凿出来半边如冰般剔透的颜色,它并非是一簇一簇的矿石,人们大约是顺着它原本的形状而开凿的,剥开粗粝的石料,露出它一半晶莹的本相,阿姮说不好那到底是什么轮廓,粗略地看,只觉得它像粗壮而强有力的一根天柱,支撑着其上巍峨的山体。
它并非是冰,却比冰更寒,阿姮感受到那股刺人的寒意,竟令她浑身暗红的雾气都被迫减淡。
这个东西,竟然在压制她的能力。
阿姮脸色微变,转过脸去,那洞口却在此时猛然震动,一块巨石从顶上砸下来,轰然一声,天光尽灭,洞口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霖娘眸中怨愤一滞,神志略微恢复了一些,她立即转过去看阿姮,却见阿姮脸上丝毫笑意也无。
“柳行云!你出来!”
霖娘大声喊道。
洞中幽暗极了,但阿姮是妖邪,霖娘是水鬼,她们都看得清这洞窟里的情形,阿姮不敢靠近那冰晶一样的天柱,她鼻尖微动,嗅闻到一丝属于淤泥的,潮湿味道,还有另一缕残留的……人味儿。
“这么些天,看来你已经很习惯这副壳子了。”
洞窟中空旷,更衬这道忽然出现的声音显得清晰。
轻微的步履声传来,阿姮还没回头,那霖娘猛地先转身,幽暗的浓影里,一道颀长的身影静立,他肤色有些略深,不太衬他那副过分俊秀温润的皮相,他微微一笑,眼底泛着柔光。
与那夜黑水河畔,老树之下的神态如出一辙。
“柳行云……”
霖娘泪意乍涌,眼眶通红。
阿姮看她浑身黑气汩汩地往上冒,终于转过去,将那柳行云上下打量了个遍,却不好判断他这副模样到底算美算丑。
“阁下抢了我看中的壳子,不该给我一个说法么?”那柳行云却将浑身冒黑气的霖娘忽视了,只盯着阿姮,说道。
阿姮轻轻拂开颊边的浅发,垂眸将自己这副壳子看了看,说:“这如何便是你的壳子?她有说给你了?”
柳行云不笑了:“我并不想与你生事,今日你若将这壳子还我,来日,你还有机会去取其他的壳子,但若你存心与我作对,那么……”
阿姮还在等他的下文,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