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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北离开粮油厂,已经正午十分,日头十分的毒辣,柏油马路都快融化了,树上的叶子像脱水了一般低垂脑袋,萎靡不振。
林北却像那被灌了水的稻田,绿的清凉,绿的昂扬。
路过广场街,林北发现好些店门口都有小孩哭,小孩哭得伤心又可怜和大人争论。
林北穿过广场街,听到很多类似的对话:
“你不是想吃冰棍嘛,给你两分钱,你去买冰棍,别哭了,哭得我脑壳疼。”
“我不要,我没烧进货单。”
大人以为给小孩两分钱,就能把小孩哄好,没料到小孩把钱扔地上,打哭嗝说他没烧进货单。只要大人说句话,就能把小孩哄好,结果大人扯着小孩的胳膊,把人拎起来揍。
林北骑车到了凤阳路,黄益民已经到了,正在跟桑超英说他们今天上午都经历了些什么。
林北停车的时候,听到黄益民说他拍照片的惊险过程,要进办公室,余光瞥见一抹小小的身影蹲在戏台底下。
戏台底下全是麻雀留下的粪便,也不知道小孩踩到多少。林北呼吸急促一瞬,走过去,蹲下来,手臂搭在膝上,弯腰问:“聪聪,你在这里干什么?”
戏台底下每天都会有麻雀,林聪好奇戏台底下到底藏着一个怎样神奇的世界,让麻雀每天都来。他蹲着走遍了每一处,一无所获。林聪沉得下心,重新走一遍。听到了爸爸的呼唤,林聪回头,爸爸就算蹲着也好高,向右弯腰,露出脸,爸爸站了起来,他只能看到爸爸的大长腿。他的视角,就是一个只有下半身的人在路上行走。林聪眸子骤亮,麻雀是否每日在戏台底下观察只有下半身却还能行动自如的人类?
林聪走出来,激动问:“爸爸,你见过只剩下下半身,还能呼吸,能说话,能走路的人吗?”
林北:“?”
你在说什么鬼故事!
在孩子期待的目光下,林北:“没见过。”
“爸爸,我见到了。”林聪龇牙说。
林北:“……”
更吓人了!
听到父子俩的对话,黄益民走到门口,问:“北哥,你怎么比我晚来店里?”
“北哥,你怎么从赌场脱身的?”桑超英晚一步出来。
林北拦腰抱起小孩,把小孩脚上糊满了鸟粪便的鞋脱了,放戏台上:“我离开了赌场,去了粮油厂。”
“你怎么去粮油厂了?”黄益民糊涂了。
比起北哥怎么从赌场脱身,桑超英现在更加好奇北哥为什么去粮油厂,他满眼渴望盯着林北。
“有一个粮油厂的会计在那里赌钱,还是赌场的常客,我想到粮油厂打听一下这个会计。”林北说。
“你是不是打听到他欠了一屁股赌债?粮油厂的员工都知道他的大名?”桑超英不赌钱,也听说过十赌九输。既然那个会计是赌场的常客,他这么猜测就十分合理。
没什么可隐瞒的,林北跟两人说他遇到一个会俄语的门卫,把他到粮油厂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
黄益民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把捧腹大笑的超英,一条胳膊搭在北哥肩膀上,弯腰玩脚丫子的聪聪,一脸无奈的北哥装进一个镜头里。和晌午拍的十几张照片一起洗出来,他要在照片背面写“1984年8月2号中午,北哥偶遇会俄语的门卫,欣喜若狂,欲将聪聪送去学习俄语,忘记他到粮油厂的目的”。
“我带聪聪去见我给他找的老师,你们现在到照相馆把相片洗出来,多洗几份,我们明天早晨在乡镇府门口碰面。”林北把孩子塞进座椅里,到办公室拿一个草帽出来,戴孩子脑袋上。
“我和超英拿到照片,怎么处理?”黄益民问。
“水厂在永乐街道派出所辖区内,你们雇一个孩子给永乐街道派出所送一份照片,也给新台区公安局匿名寄一份照片。”林北说。
桑超英心里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就是他到处乘坐公交车,遗落照片下车。在遗落的照片后面写上“水厂薛雷松薛主任把一个大工程承包给他小舅子,他小舅子用工地做掩护聚众赌博”,他真是一个小机灵鬼,桑超英扭头偷笑。
林北刚骑车离开,桑超英就催黄益民去洗照片,然后带着黄益民去干坏事。
父子俩回了一趟家。林北本来只打算给小孩拿一双干净的鞋,见铁盆里的水被太阳晒的滚烫,林北干脆给孩子洗了一个澡,给小孩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林北把小孩放到椅子上,走到鞋架前问他:“你要穿哪双鞋?”
“大熊猫凉鞋。”林聪晃动小脚丫子说。这双鞋是姜女士带队到南方演出,逛商场给他买的。姜女士是王晓冬的母亲,王晓冬说姜女士这么一位优雅美丽的妈妈,如果被人喊奶奶,他会难过,他教林聪喊姜女士,林聪这么喊了,问他王叔今后可以喊他妈妈余女士吗,王晓冬答应了。
林北也知道这双鞋的来历,他问:“我听你妈妈说,爸爸离开这几个月,你时不时被你桑叔接厂里住几天,还被你王叔接回家住几天,你住你王叔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