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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刚亮,狄钺就把南荛丢失的簪子送过来了。
他大半宿没睡,辰时未到便按捺不住地跑过去,却忘了南荛身子弱要多睡,并不会早起。
绿盈在屋外头拦住他,“娘子眼下还没起,将军把簪子给奴婢,奴婢回头交给娘子就好。”
狄钺却捏着簪子,支支吾吾肯不给。
绿盈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他,好好一个男人,怎么还扭扭捏捏的?
她没好气道:“将军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狄钺是想再见公主一面,以确定自己真没做梦。
簪子就这么交出去,他岂不是白跑一趟。
他不好意思说,摸着脑袋道:“我、我等会儿再来吧……”说完一溜烟地跑没了影儿。
到了戌时,狄钺又来了。
南荛仍旧未起。
午时,狄钺第三次偷偷摸摸过来,这回连门都不好意思敲了,趴在墙头悄悄问绿盈:“那个,我……”
绿盈已经懒得搭理他了,不等他说完便拉开门,示意他进去。
狄钺大喜,直接从墙头翻进了院子。
谁知这一跳,刚落地就对上一双明丽的眼睛。
寒冬腊月时节,能遇着个无雪亦无风的日子便极好,这日,午时的日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极为暖和。
南荛正坐在院子里,边晒着太阳边喝药。
见狄钺捏着簪子站在那儿手足无措,她毫不介意,反而朝他莞尔笑笑,嗓音柔婉,“多谢将军跑这一趟,敢问将军如何称呼?”
狄钺受宠若惊,拱手道:“鄙人狄钺。”
“狄将军是丞相部曲?”
“这个……”其实不算,狄钺是羽林郎中,虽与裴相亲近,却供职宫中,但这话一说,好像显得他过来是别有所图,便含糊道:“算、算是吧……”
南荛也不细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没有必要刨根问底。
她示意绿盈收下簪子。
“此处备了热茶,狄将军可要坐下来,喝几口茶暖暖身子?”见对方还迟迟不走,她又适时开口,递下台阶。
狄钺嘿嘿傻笑着,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心想:真好,公主现在可真善良温柔。当下飞快地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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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尉审出投毒之人时,已是三日后。
王徹顶着上头压力,连着几日昼夜不休地审犯人,犯人疯没疯他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再审下去快疯了,一出结果便马不蹄停地派人去丞相府,顺道换了身官服进宫。
谁知刚进宫面圣,恰好看太傅杨晋、尚书令陈之趙等人都在。
王徹心里“咯噔”一声。
他刚觉头大,身后便传来一道冰冷的嗓音。
“看来臣又来得巧了,正好也来听听这桩案子。”
一道峻拔的身影,不紧不慢地从外头进来。
殿外刮进的风卷起深色广袖,其身影凛冽挺拔,端的冷峻透骨。
裴丞相也来了。
其身后,紧跟着此番负责杂治诏狱的长史严詹、御史中丞孔巍。
当今天子萧文惔头戴冕旒,端坐于上方。这位年轻的帝王如今二十五岁,正是施展韬略治理江山的年纪,奈何他并非先帝所出,而是宗室之子,初登基之时根基便不够深厚。
加之相权过重,昔日太皇太后的邓氏家族仍然积累不少声望,势力庞大,非一朝一夕可打压。皇帝为此费尽心思,着力提拔段氏,各方掣肘,不料段氏又横遭变故,边关动荡,朝堂不宁,开春后恐又起战事,届时军饷吃紧,派何人出征都是个难题。
连日来,皇帝心底已堆满愁绪。
今日段氏案刚有进展,裴丞相便来得这么快,皇帝注视着这位昔日扶持自己登位、而今却只手遮天的权臣,欲言又止,最终只道:“还不快给裴相赐座。”
内侍搬上软席,裴淩对帝王施礼后,拂袖坐下,含笑看向对面的太傅杨晋,“太傅这几日进宫倒是勤勉。”
杨晋说:“我进不进宫,干丞相何事?未免管的太宽。”
裴淩说:“太傅进宫与否,当然不关我事,不过,我今日要说的事倒与太傅干系颇大。”
他话到最后,咬字已透了一股杀伐冷意。王徹意会,忙不迭将手中奏章递给一侧中常侍吕之贺,由对方转呈给皇帝。
皇帝仔细扫去,看了许久都未开口,杨晋见他们如此直接,坐了半晌还是按捺不住,起身开口道:“陛下!单凭这些调查并无法佐证段纮清白,臣先前便言明,所谓‘击登闻鼓的女子’身份未明,且死的蹊跷,岂知不是有心人自导自演……”
他话未说完,便被裴淩冷声截断,“杨太傅看也未看,怎知这奏章内容是什么?”
杨晋无言,皇帝已闭了闭双眸,将手中奏章阖上递给吕常侍,“给太傅看看。”
杨晋接过一看,惊觉这奏章内容不过是廷尉这一年来所断刑狱之年末总汇,并不涉及任何段氏案,面色变了又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