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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韶欢以前可没少假做身体不适来推辞他,狸奴性野,现下又死了个丫鬟,挠挠人也是常事,闹起来说不准还会咬人呢,应当别有一番滋味。
他抱着欺负孟韶欢的心思来看她,但是他没想到,他进了门,竟真见到了一个满面死相的孟韶欢。
原先那张楚楚可怜的面苍白的像是一张纸,人闭着眼,连起身都不能,更休提咬人,那气若游丝的模样看的李霆云莫名的烦躁,心口都抽抽的难受。
他废了这般力气调教好的狸奴,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当晚,李霆云便拎来两个大夫,一脚一个,丢下一句“治不好把你杀了陪葬”,两个大夫吓得头都磕破了,李霆云也不管,只盯着他们来治。
整府都因为孟韶欢病重、小侯爷发恼的事儿而变得压抑,丫鬟们行走都不敢出音,正是噤声寒胆时,府外突然又来了新消息。
小侯爷的亲妹妹,挽月郡主自京城而来,摆驾东津,刚到清河府,说是要来找李霆云游玩。
李霆云本就生戾的心又添了三分烦躁。
李挽月来干什么?那么大个京城还不够她玩儿吗!非要跑来清河府来玩儿!
但李挽月来了,他这个亲哥哥就得去接,李霆云只能暂时放下孟韶欢,外出了一趟。
李霆云走的时候,孟韶欢短暂的清醒过片刻。
床榻前的丫鬟们在惊呼,大夫们几含热泪、匆忙施针,窗外有明晃晃的阳光刺进来,孟韶欢却觉得什么都听不清晰,她与所有人都隔着一场雨,她听不见那些人的话。
眼泪已经流干了,只有巨大的悲怆还压着她,将她的魂魄压在这一场雨里,红梅死了,留给她的是无尽的潮湿,阴雨生出霉斑,腐蚀着她的躯壳,血腥气一直在她的四周蔓延,她闭上眼,就能看见红梅的尸体,看见那一夜,她跪在地上,李霆云挽着那位贵客,隔着雨幕大笑。
那些抽痛的,无法挣脱的回忆压着她,她闭上眼,能够感觉到她越来越虚弱的魂魄。
她就要这么死掉吗?
那一日的一切又开始在孟韶欢面前重演。
席间的歌舞,红梅被杖杀,血,雨,檐下两位贵公子拉长的身影,杯中的清酒,暖黄色的灯光晃啊晃,李霆云笑着问她:“韶韶生的貌美,可要做本侯爷的侍妾?”
她就要这么死掉吗?
李霆云笑着的面在她面前放大,她长久的凝望着,只觉得胸腔中渐渐生出一股恨意来。
凭什么死掉的是她,是红梅?
她们分明是整个事件里最无辜的一环,却落了个这样的结局,真正有罪的,该死的,应该是李霆云,白且行,和那叫不出名字的贵女,以及白家那对狡诈下作的夫妻。
不当是她死,不当是红梅死!
那些糜烂的骨肉催生出阴暗的恨意,黑色的藤蔓在潮湿的阴雨中疯长,心底里扭曲着溢出鼻涕一样的恶心东西,她被无尽的恶意簇拥着,突然生出了疯狂偏执的念头来。
她出身卑微,她贱命一条,左右也不过是贵人靴下的几粒泥,既要死,为何不拉几个人一起死呢?
兔子急了还咬人,她是个人,为何要处处人人压着?她有这么美的脸,当用起来,她要拉着李霆云为她的红梅偿命,要让那些欺辱过她的人付出代价。
她逃不开这权势旋涡,就主动跳下去,和他们一起在这腥臭的泥潭里面卷着,看什么时候,能捞到一个机会,狠狠地把他们摁下去,让每个欺负过她的人,都亲口尝一尝她咽下去的滋味儿。
这股恨意撑着她,让她从九幽地狱里又撑了回来,她寄居在这虚弱的皮囊里,带着执念,再重回一趟人间。
——
初夏五月。
李霆云的亲妹妹,李挽月带着侍从丫鬟,浩浩荡荡的入了东津。
京中的五月还透着几分凉,花苞娇嫩,不肯争夏,但清河不然。
清河水汽丰沛氤氲,多雨潮湿,沿街早已翠意盎然,李挽月入清河府、李霆云停驻的外宅时,便见满园草木葳蕤,葡萄涨绿,半空烟雨。
李挽月年方十六,比李霆云小上两岁,她贵为郡主,自然看不上这一个三进的小宅院,但思及裴琨玉,还是咬着牙住进来了。
李家与裴家同为五姓,双方走的极近,李挽月幼时便曾见过裴琨玉。
那年杏花微雨,她在席间远远一望,只见白袍少年远行而来,一步步走进了她的心间,她不由得暗暗打探他。
十二岁的少年郎,出身名门,十六岁时连中三元,元嘉帝亲自点官入六部刑部,二十岁时破大案,后入大理寺,为大理寺少卿。
时下不过弱冠时,却已是大权在握,日后可登天阶。
更要紧的是,裴琨玉年已二十,却无妾无通房,连个开脸的丫鬟都不曾有。
裴氏满门清誉,娶妻五年后无出方可纳妾,她若是能嫁给裴琨玉,日后定能过得好。
李挽月是这般想,但裴琨玉却并不曾搭过她的垂枝,甚至常常避让她,而且,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