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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何府。
蝉鸣声不绝于耳,掩盖住柴房里的呻吟之声。
何文才半边脸高高肿起,额头遍是乌青,眼睛更是肿得睁不开。
他趴倒在地上,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想来是断了条腿。
“吱呀——”
门被人拉开。
脚步声响起,何文才惊慌地往后挪动,却再一次牵动了伤口。
“嘶——”
他睁开眼,面前血红一片,视线狭窄而昏暗,他借着屋外的月光,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刁民……都是刁民……”
何文才无力地咒骂着。
明珩无言看着柴堆里被捆成粽子的人。
早听闻齐州民风彪悍,如今算是能亲眼得见。
“确实都是刁民。”
明珩靠近何文才,蹲下身来仔细端详他的惨状。
“有你这样的‘好官’,只怕不做刁民,这景阳县的百姓就都活不下去了。”
何文才发现来人是明珩,忍不住冷颤一下,稍许,又强装镇定。
他咧着嘴冷笑:“殴打朝廷命官,你以为他们会有什么好下场?”
明珩不在乎道:“法不责众,朝廷总不能为了这么点事荡平了景阳县不是?”
“这么点事?”何文才声音陡然拔高,“我可是朝廷命官!”
明珩嗤笑一声:“你这种官,比河里的王八还多,真以为朝廷会把你当回事?”
柴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何文才气得嘴唇发抖:“你……”
明珩摩挲着手里的纸包,开口道:“一没功绩,二没能力,没家世、没背景,你以为,除了我爹,谁会保你?”
明珩话落,何文才像是想起了什么,顿时变得有底气起来。
他冷哼一声:“谁告诉你我没背景?尔等不是要去州府告我?尽管去告!我倒是要瞧瞧,州府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你们这群刁民!”
明珩想起晋氏夫妇皆是死于州府狱中,再看着何文才底气十足的模样,她眉头微蹙,展开手中纸包,向何文才面前送去。
何文才以为明珩要出手打人,吓得连连后躲。
一抹异香钻入鼻尖,何文才顿时浑身一震。
“建昭新律,凡走私、贩卖陀罗散者,每有一两,杖责八十。”
明珩将纸包叠好,重新收回袖中:“而你府中,足足有一箱。”
“为官者,若触刑律,轻者革职流放,重者……”
明珩抬眼看向何文才:“满门抄斩。”
这四个字犹如丧钟敲响。
何文才往后跌去,身体压住了伤口也感觉不到痛。
细密的汗珠落下,他抬眼看向明珩。
光线昏暗,何文才看不清面前人的表情。
他试图恐吓:“你不敢告的……你不敢告……”
明珩起身,睨着何文才:“拜你所赐,我如今不过一介孤女,身无牵挂,有何不敢?”
“你知道这些是谁给我的吗!”
何文才激动起来,想起身,却又重重摔了回去。
他警告明珩:“你要是敢动我,别说几个县民了,就是屠光景阳县他们也做得!”
何文才喘起粗气,死死瞪着明珩,牙关都在打着颤。
明珩没再说话,转身,走出柴房。
夏夜凉风袭人,天边繁星垂落。
明珩抬头望着天边,心里的阴霾挥之不去。
七年,不知齐州局势变了多少。
若是一如当年,能在齐州这么只手遮天的,只有一家。
翟扬,贺氏。
*
烈日当空,齐州境内,景阳官道上,十来个人低头缓行。
脚下的土地被太阳晒得发烫,虚有浑身满身大汗,气喘吁吁地跟着县民们前行。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将手里的扇子摇得飞快,眼神幽怨地盯着前方。
队伍中间的驴车上,明珩靠着木箱,将手里的行述又翻过一页。
察觉到队伍尾端的目光,明珩抬头,对上了虚有匆匆敛起的眼神。
她蓦地笑了,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
稍许,她抬手,冲虚有招呼了两下。
虚有顿时眼睛一亮,屁颠颠地跑过来。
“累不累?”明珩歪头,神色关切地问道。
虚有点头如捣蒜,光洁的脑袋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明珩被晃得眯了眯眼。
真不知道这和尚的头是谁给剃的,光滑如明珠,有这手艺,若去京郊普罗寺,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虚有只觉得头顶额外的烫,此刻他是羡慕极了明珩的一头黑发。
“您为何一定要我跟着啊,这平不平冤的,我也帮不上忙啊……”
明珩笑了,摇摇头:“你是证人,当然得去。而且,你虚有大师声名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