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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南方。妈妈哭着舍不得允炘离开。亲戚们说允炘幼儿时总爱抓着筷子的顶端吃饭,看来这丫头长大后会一直往南面走,定是会离家远远的。
铁皮火车里排列着一排排的木椅子,一排椅子可以坐三个人,每两排正对着的椅子中间有一个长形折叠桌子。允炘和同事们占据了四个座位,另两个座位上坐着两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火车哐哐当当哐哐当当地顺着设计好的路线悠悠然地走着,无所事事的年轻人们的聊天也悠悠然然不着边际。两位年轻男子是深圳某建筑设计院外派出差的,他们问允炘们有没有把身份证带在身上,开玩笑地说要借允炘们的身份证使使,赚些米请客用。
允炘们好奇地问:“身份证能赚到米吗?”
交谈得知:原来八月份时深圳开始发售500万张新股认购抽签表,每一张身份证可以领一张认购抽签表,每个人一次最多可以用十张身份证领十张抽签表。
新生事物就像是一棵棵掩在土里的懵懵懂懂的小芽儿,在对的时间和对的地点儿,一棵棵的芽尖儿冒了出来,便如雨后的春笋,一茬接着一茬,争相怒放着。
允炘们突然有些开了窍,好奇地问:“十张抽签表有什么用呢?”
“十张抽签表的用途太大了啊!”名叫汤为民的青年差点儿喊了起来:“证券所一次性抽出50万张有效的新股认购中签表,按照百分之十的中签率,每张中签表可以认购1000股的股票,十张抽签表意味着至少能中一张吧。”
“我的一个朋友整整排了两天两夜的队才抢到十张抽签表啊!”汤为民又差点儿高声喊出来。
“排两天两夜是为了表格吗?他们是不是疯了!”允炘们都吃惊地瞪大着眼睛,更有白痴似地问道:“你朋友哪里来的十张身份证呢?”
名叫陈广惠的年轻人扑哧笑出了声,汤为民则将口中正含着的一口茶喷了出来,好巧不巧,茶水向允炘方向喷去,允炘本能地躲闪,茶水喷湿了上衣,汤为民赶紧想找块布巾之类的擦干,却没有找到,允炘说:“没事的,很快就会干了。”两人都有一些尴尬。
陈广惠一边笑一边说:“哪儿找不到十张身份证呢?我们刚刚不是跟你们借来着吗?听说这段时间我们那儿邮局的特快专递和包裹,几乎都是从各个地方寄过来的一捆一捆的身份证啊!我是认识你们晚了,若是早认识你们,一定麻烦你们把身份证寄来借给我用啊!我不白用你们的,一张身份证给你们五十米!”
汤为民跟着说道:“听说黄牛那里炒到一千米一张认购证呢!不管有没有米都会去排认购证,有米的就一麻袋一麻袋的带米进去买,没米炒的就把认购证卖给黄牛,反正是都有米赚的!”
“米是啥啊?听不明白呢!”
“谈钱俗气,偶们聊聊米就好啦。”汤为民眨着眼怪笑出声。
允炘们傻傻地听着,偶尔哼哈地附和着几句,唯有老陈还能跟汤为民和陈广惠聊着。
允炘一边轻轻摆动着上衣下摆,希望湿了的衣角能在这微薄的风力摆动中快点儿干,一边暗暗思索:股票是什么东西呢?会不会像小时候曾经养的两只母鸡小黑和小黄,好不容易养长大可以下蛋改善生活了,却等来胳膊上围着红箍的老阿姨上门说:你家的鸡仔得宰了啊,我们是要割掉资本主义尾巴的。
思绪回到童年:幼年时的允炘抱着自己亲手喂大的母鸡小黑,双手触摸着小黑不停地起起伏伏着的肚腹,温暖的身体接触自然而然便会产生的安全感让小黑一边咯咯发出喉音一边转动着脑袋安然地躺在允炘的臂弯里,舒适而安详。然而,突然发出的哭泣声却让这份安详扎然而止,允炘惊恐而慌张地对外婆哭喊道:“不!我不要杀了小黑和小黄!不要!……”
第二天中午放学回家,允炘还没放下书包,便看到八仙桌上摆着一大海碗黄澄澄的鸡汤,她失声痛哭,一口汤也没有喝。自那以后的二十多年,允炘再也不吃用鸡肉做的食物了。
之后的允炘一直纠结此事,突然想到自己小学时写过一篇作文,那是一篇命题作文,自己写了小黑和小黄,这篇作文还获得学校的褒奖,是不是这篇作文为小黑和小黄引来了带红箍的居委会老阿姨呢?
思绪漫游中,允炘偷眼瞟了瞟汤为民和陈广惠,憧憬、想象着这个即将融入自己生活的城市会是怎样一座城市。
她望向火车窗外,疾驶而过的冬眠中的黄土地汇入远方那一轮橘橙色的落日光辉中,明亮而温柔地刺向允炘的双眼,她赶紧让自己慢慢地闭上眼睛,举起手轻轻揉了揉眼睛,然后再慢慢地睁开眼睛,盯住窗外的落日看:青山飞速地往后奔驰而去,落日--眼中的落日依旧是橘橙色、明亮而温柔。
允炘转回头望望身边坐着的陈经理等几人,一直笼罩住自己眼睛的那些冷冷的暗暗的灰色在慢慢地消退着……
火车上的几日无外乎聊天、打牌、眯觉和三餐,时间一分一秒过得极是缓慢,几个年轻人从不认识到慢慢熟悉,火车即将进入深圳站时,几人竟有些难舍难分的感觉了,也不知是谁先提议,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