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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卫崇那样无赖,倒显得笨拙了。她没和旁人温存过几次,更没有当过“丈夫",懂的都是些权术、阴谋,遇见这样掏心好在聂姜大抵也猜到了这一点,再度抬眼看来,噙着泪花,却也终于带上了些笑意,絮絮道:
“妾身自小体弱多病,父母怕妾夭折,直到后来养好了,才取的‘姜’这个名。在此之前,只有小名。是母亲取的,是蝉的意思--
“叫‘阿蜩’。”
顿时,徐鸯便知道聂姜是真的在同她说心里话了。
是同她说,而不是同聂姜视作神明的天子说。
“阿蜩。”徐鸯唤了一声,她有一瞬的恍惚,才又道,
”.....我小时也有小名。我父亲取的。
远远的。"
“他说.....说他这一生为俗世所困,希望我哪怕只是沧海中的一粟,也能展高飞,飞得“.....那是叫什么呢?"聂姜不无好奇地问。
“阿雀’。他给我取的第一个名。”徐鸯说。
良久的沉默。
聂姜当然只以为她在谈先帝,而先帝在万民中的形象早已崩塌--哪怕是这样忠贞的聂家当中--又想起“太子"原先其实是不受皇帝待见的,因此哪怕有情绪,也不过是可怜徐鸯了。
而徐鸯则是单纯的沉默。
其实她本不应当告诉聂姜的。这个小名虽然没有几个人知晓,但若是聂姜有意打听,说不定也能猜到她原本的身份。
只是话说到这里,这句话就自然而然地流淌了出来。
既然是谈心,既然聂姜如此赤诚,她大抵也该要说一两句真话才好。但说完后,她却有些迷茫了。时至今日,她觉得自己应当对徐温没了任何念想。那些恨、那些孺慕,应当早随着盛大的丧礼埋进了地里。
那么留着的还有什么?
空空荡荡?
刺的话说出口后,她骤然变得冷静下来了。
可是,空白的情绪之后,甚至是那小名的寓意与她如今困在御座之上,分明有几分讽她第一次,抛开那些感情,去仔细想徐温的话。
去不带成见地回想那噩梦般的一夜。
驻守旋门关的将领出自某个高门望族,别说纸上谈兵了,恐怕连兵书都没翻开过几页。一击即溃。
朱津带着大军,乘胜,连夜奔袭洛阳。
京中百姓还在睡梦中,父亲得了信,二话不说便把她从家中抱起。她不知道这是父亲早便同姑母商议好的,还是临时起意,唯独记得父亲骗母亲说带阿雀和太子一齐离京,然后她便被送上了车架。
摇摇晃晃地送到了东宫。
了,爹就带兵回来救你。宫中安全些,阿雀.....你又同太子殿下生得像当年的她不认得路,被父亲抱着下了轿子,懵懵懂懂地听完了父亲的允诺--"等天亮......."
可她又是何等聪明,没等天亮,一看四下宫人逃窜的模样,便明白过来了。替他的。觉得她像聂家一样,"忠君报国"。
彼时她不过十岁便能想明白,可笑至今卫崇恐怕还没想明白,恐怕还觉得她是自愿来但此事终究会暴露的。
“.....陛下今夜还是歇在这儿吧。
"
聂姜的声音把她拉回竹殿暖黄的灯火下,"这个时辰了,再回章德殿也麻烦,不是么?陛下放心,妾一定为陛下....."
她话没有说完,也不知道是想说为徐鸯保守秘密,还是说夜里一定不会“为难”徐鸯。".....好。”
徐鸯看着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
夜里,她们睡在了一张榻上。
推心置腹了,聂姜待她反而没了白日里的那样小心谨慎。这还是聂姜入宫以来,徐鸯头一回同她这样"亲近"。也许因为片刻前哭过了,也互相两个人,裹着一床被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以前从来不会聊的事。大多是聂姜的童年事。
成器的叔伯和母亲支应,她才渐渐醒了事。
原来聂姜儿时本也是调皮的,直到有一回聂永出征,足足半年没有回家,家中只有不原来聂姜自小就是药罐子,身体比徐鸯如今也好不了多少,但是从来最讨厌喝那苦得心里发酸的汤药。
膀睡着了。
聂姜就这么断断续续地说着,说到最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头一歪,枕着徐鸯的肩一-和母亲分别后,这还是徐鸯第一次与人同被而眠。
睡不惯,睡不好,又担心自己若动了,把聂姜惊醒了,更不好。也是在这样的时刻,她看着一片漆黑的衾帐,思绪才慢慢蔓延开来。她想起白日里自己对卫崇那样有些不对劲的情绪,又想起夜里对聂姜的这一番话。早看清前路绝无法逾越的悬崖,斩断还未生出的情思。是的,她既是为了让聂姜不再试探自己,尝试做一个好的"宫妃",也是为了让聂姜早因为她明白,在这样的深宫中,又是这样的身份,日日相处她只要对聂姜有三分好,聂姜必然会难以自拔地陷入这个名为情爱的沼泽。那她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