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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裴非衣坦然受之的模样,那无法再使刀术的右手上,被巅峰期破魔箭击溃后生的皮肤肌理上,种着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幻术之痕。
永司者拂过她,看见了牢狱人的苦痛再度浮现。
裴氏女的夜与弱水之牢的人们同在,丑时骨刑,剜体再造。
永司者不由叹了一口气,回想那万千华光携带着的各大家族的裁决,希望她活,是绝大多数人的意志。
于是裴氏女被定论:卿以罪身、无罪之行,以化九歌尊者之境护上妙之界。四方永司的令牌系于卿身,罪业交叠,起始有终。
裴非衣笑着接过了令牌。
没有家族庇护,有无形监督。既是刑罚罪业又是监督看护。冰冷的质感躺在手心,裴非衣想,这一切真的……就结束了啊。
听雪宗亦受了审判。自江未满上任以来,宗门血解二度,雍洲衰落,江氏凋零。自听雪令在宗门内碎掉的那刻起,听雪宗就此而散。
一端蓬莱案后,仙境不复,血池覆灭,修真翘楚的两大门派均惨淡收场。
听雪宗被分解、剥离成无数小宗门,不过这已与江未满无关了。
自江未满从四方永司审判而归后,有人说再也探不到他的修为,或许是受刑而修为近毁;也有人说血祭池褪得干干净净,传闻中血妖祖保留的人身尸首,却无迹可寻。
有人看见过他,有人说他已人身入魔,有人说他以身饲妖。
血祭池祸害几十年载,如今江氏断脉,血池亦消亡。
修真界自划界后再无这般混乱倾覆之景,一面新兴门派与后起之秀如雨后春笋涌现,一面旧物折戟沉沙待以扶持。
裴非衣任劳任怨做着缝补的工具人,将上妙界走了个遍,多数时是与商翊一起。
夕阳斜照,青山依旧。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年头,对于修士来说的确是瞬眼光景。
灵石温养的山涧溪流温润轻透,裴非衣卧在上面,舒适地眯着眼。
她的道侣理所应当和她躺在一起,两人大白天的晒着还有一点暖意的日光。
溪水漂流着一只酒壶,打着转儿,不知过了多久才被人提起来。
揭开壶嘴,酒香氤氲飘荡。
“这是佩佩先前埋在烧雪城下的酒,今年揭开,刚刚好。”
商翊回应着她,指尖绕着她栗色的发丝,“奇术已散,种在城里的御灵羽书在消退,今年没有烧雪之酒的景色看了。”
裴非衣笑:“那这座城终于回归最初的模样了。”
她又叹:“佩佩跟我说,她觉得自己好上许多了。”今年,她敢推窗看雪了。
商翊:“楚石开早两年前便好了,楚金开也自沉睡中醒来,楚门客栈接单的速度很快,在上妙界的风声越加响亮。依他们楚家兄弟的意思,楚门不会再避世了。”他们将以灵族人之身,撑起修真界一方天地。
裴非衣伸出手掌,五指分开,看那夕阳晚霞:“那也是好事啊。”
这世上总有太多变数,生老病死,离奇轶闻。
每一岁都在经历,每一岁都在渡过自己的坎。年年岁岁,人的寿命走到尽头,是迷茫或是满足?
东方尧他们有了新建宗门的打算,裴非衣打算日后去帮衬着看看。
游御川似乎快要突破寻千水之境。
南宫蘅机缘巧合之下再一次见到了蘅祖,她感叹着当初的缘真是买对了,最后却对蘅祖要传授给她的蘅氏狐系秘术誓死不从。
佩佩在游历山川,甚至还收了个小徒弟。灵族是最亲近自然的,看山观海的时刻,她或许还存着一丝希望的吧,裴非衣想着,商翊摸了摸她的耳发。
每年都要跟四方永司的人复述一年奇闻,这种时候裴非衣总有一种做劳工的感觉。
她甚至还去了蓬莱岛,这个她五感交杂之地,在失去了弱水与异火的情况下,裴非衣竟有些不识路了。
自然与天道在推动着蓬莱远离这片大陆,以后或许是真的不能再见到了,那是上苍的流放,让蓬莱成为真正的世外之源。
只是那一次,她没有看见司空谙。
走过山川,行过险路。裴非衣与商翊共枕山川溪流,也独身览奇峰云海。
人的一生起伏似海,美妙而珍贵。
对与错,善与恶,只在一息抉择间。她感慨着,感受天端的震颤,问道求心,她又迎来了一重法则雷劫。
裴非衣问商翊:“你比我早修习许多时光,待我踏步半步扶摇,你是不是都已经得道成仙了啊?”
商翊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反正修为境界就在那,爱怎么怎么。
不是她这种资源先天堆起来的富贵花,裴非衣对这种天赋型选手涌起后知后觉的艳羡来。商翊说:“我们还是平躺做咸鱼吧,晒太阳喝果茶,说不定时机一到,就一起扶摇了呢。”
裴非衣和他一起笑起来。
太多太多,回忆过往美好的,希冀未来要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