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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徐神医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嘛。”刘仓也笑。
殿内。
“今日不听书,说说你家里的事,又是怎么进宫的。”季政抚摸着遮眼布,声音异常轻,几乎掩盖住他嘶哑的嗓音。
安宁无声地笑了下,蜷了蜷手指:“奴婢家里人口多,生母只是个妾室,因为生奴婢时难产亏了身子,在奴婢三四岁上便没了。父亲不常回家,怕是连奴婢几岁都记不清。后来家道中落,奴婢才被送进了宫。”
季政的呼吸突然加重几分:“你幼时……可有什么玩伴?”
“有一个年纪差不多的朋友,他日子过得很艰辛。”安宁看见他抿紧了唇角,继续道,“他视奴婢为至交好友,但奴婢却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安宁攥住他的几根指头,声音中含着浓浓的请求:“奴婢从前不得不做恶人,请殿下以后不要让奴婢再做恶人了。”
长久的沉默萦绕在二人之间,帐角的素心梅荷包被换走,梅香散尽。
——
能坐稳太子身边太监的头把交椅,刘仓不仅不傻,反而精明得很。他如何不知道安宁的身份根本瞒不住,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在装不知情。
可是问题是明天摘了遮眼布,就装不下去了。
靠着柱子,刘仓问安宁:“你怎么想的?”
“为人奴婢,身不由己。”
“别跟我扯这套!”刘仓就纳了闷了,“你这不是挺会伏低做小哄人开心的,我跟在殿下身边这么久,就没见他这么有人气儿过。你怎么就不能低低头认个错,殿下宽宥了你,你也省的去受罪不是?”
看她又不说话,刘仓气得跳脚:“我真是服了你了,走走走,跟我去小池院。”
王教习又被半夜叫醒,她对东宫内的事还是有点耳目的,也知道安宁是去伺候太子了,据说还十分得宠,不成想怎么半夜又让人给送回来了。
这回倒是刘仓主动拉她到一边,低声说:“照顾着些。”
“这是自然,不过,殿下到底是怎么个意思?”王教习更想问安宁到底还去不去崇京了。
“照咱家说的做,自有你的好处。”刘仓不欲多说,不过谁也不是蠢人,点到此处足够。
送走了刘仓,王教习把安宁拉到自己房里:“横竖醒了睡不着,我陪姑娘聊聊天?”
两人坐在凳子上,王教习从橱柜里拿出一碟瓜子一碟花生和几块软枣糕:“比不得殿下那里的,姑娘凑合解闷。”
“王教习客气了。”安宁便拿帕子捏着一块软枣糕,一口口吃着。
王教习见她端坐在灯烛下,姿态沉静面容姣好,人说灯下观美人,果然韵味更出色,不由笑道:“我看姑娘是个聪明人,何必做傻事。”
“请您指教。”
“姑娘从前的身份,当认识原来忠勇侯府上的文二小姐?”
安宁自然认识,而且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当初设计毒瞎季政的眼睛,还是在那府上成的事:“她怎么了?”
“嗐,在牢里关了月数天,恐怕是怕的恨了,她一个未嫁女,竟报出有孕,殿下心善一贯不斩孕妇,她想以此逃脱死刑呢。”说到这,王教习也心生感叹,“想想从前都是高门贵女、千金小姐,寻常男儿想见一面都难,如今为了小命,不得不委身于那些腌臜货,只求一丝生机,这是被逼的没法子了。”
“和她一比,姑娘能得殿下的青眼是多有福气的一件事,您得惜福啊。”
一块枣糕吃完,安宁擦擦嘴角,点头:“您的话我记在心里,多谢王教习。”
文明月,她竟还记得自己说的话,竟也选择了这样做。
安宁抚着跳动不止的心口,深深呼出几口气,回屋和衣而卧,睁眼到天亮。
另外一头,刘仓一大早请来徐郎中,诊治后,才揭下遮眼药布。
季政缓缓睁开眼睛,等适应了光线后,在屋内扫视着,好似在寻找什么人。
“含冰呢?”声音辨不出喜怒。
刘仓面上一僵,含糊道:“早晨犯了错,奴婢罚她去了掖庭。”
漏洞百出的回答,但是季政却没有追问,好像就此把这个人这些事都抛诸脑后。
于是刘仓便眼睁睁看着太子又变回从前那副冷心冷肺的模样,脸上常年见不着一个笑。
只是有时候他会看见太子呆在梅坞里,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梅树枝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