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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娘昭雪。”裴泠沅语调有些哽咽,“如今大仇得报,我在这个位置上却依旧如履薄冰,难道你以为,那些传闻,是现在才有的吗?”
季无虞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你是说……是他?”
裴泠沅了然,却没有直白地应下,“从我被陛下召进宫座谈至此,有关我的风声在郅都城便甚嚣尘上,其实我太过清楚,这背后必然有那位的推力,可我只能受着,因为我必须要往上爬。”
“只是有时我也会问,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这么去委屈自己,为什么我不能如寻常男儿一般去正常地考取功名,建功立业?而是要背负着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不是这样的,泠沅,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觉得的!”
裴泠沅挑眉,“比如?”
“比如我,”季无虞的心宛如被割开了一个口子,“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是朝元十五年,那时候的我第一次来到郅都,在祭天巡街的队伍里,看到了腰杆挺得笔直的你,有人告诉我,你叫裴泠沅,是一位了不起的女大人,秉公职守,刚正不阿,有男子也抵不得的风采。”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季无虞抓过裴泠沅的手,“羡慕到甚至在踏入这扇门之前,我还在后悔,后悔当初摄政王爷问我愿不愿意成为下一个你时,拒绝了他。”
裴泠沅攥紧了衣角,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但现在不了。”
季无虞抿了抿唇,“我以为的裴泠沅是与虎群对峙的孤狼,而不是被浪拍打着的船只。”
裴泠沅自嘲一笑,又话锋一转,“你和她,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
“还记得我刚刚说的那名女子吗?”裴泠沅挑了挑眉,“写字的那位。”
季无虞顿住了。
“她的那些身份很伟大也很遥远,但对于你来说,”裴泠沅握住季无虞的手,摩挲了几下,说道,“或许另一层身份,你会觉得无比熟悉。”
季无虞皱眉,问道:“什么?”
“她叫季锦书,是你的母亲。”
这话直接激得季无虞瞳孔骤然紧缩,她的眼中只有不可置信,张口结舌,说话也磕磕绊绊,
“怎……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裴泠沅冷哼了一声,说道,“我师父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你是她的孩子,如若不然,他缘何对你会这般好?”
“我娘,一辈子甚至都没有出过江南,怎么可能会和太学甚至是皇室扯上关系?”
“如果不相信,你大可以去问我师父。”裴泠沅说完便一笑,语气里尽是戏谑,“他应该很乐意和你回忆回忆当年在太学的事情。”
“他既然早就告诉你了,可为什么不告诉我,而你……”季无虞抬头,满脸写着震惊二字,问道,“你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我。”
“很简单啊。”
裴泠沅颇为轻巧地笑了笑,仿佛生死一瞬间不过鸿毛之轻而已,“我走出这扇门不管生或者死,也都算是糊弄过这一辈子了,而你不一样,季无虞,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十几岁的姑娘,如花般的年纪,你娘在你比你还小的年纪,就知道有朝一日她要站在即使是男性也是少数的位置。历史长河,群星闪耀,可又有多少光芒是因女子而亮?”
裴泠沅俯下身子,逼着季无虞直视着自己,“你方才说你羡慕我,季姑娘,可你真的愿意走上这条路?”
季无虞有些茫然,喃喃道:
“我不知道。”
“你眼光独到,甚至……有点冷血,天生为政治而生,但也因太过理性,所以永远旁观者清。”裴泠沅冷笑一声,转而问道,“可是季无虞啊,你什么时候可以当局者迷一次。”
枷锁之下的那颗心脏,难得地跳了一下。
裴泠沅伸手握住季无虞的手,透过窗户的光就散下来,重重叠叠落在两人紧扣着的手上。
良久过后,裴泠沅缩回她的手,站起来,迎着那一缕阳光时,笑得肆意狂妄,像新生儿第一次睁开眼睛,连瞳孔都在发着光。
“任他人言,任他人语,我心知肚明,纵然那些老古董再怎么厌弃我,在入青史的时候,还不是与我并列着长眠于此。”
雨打风吹,谁怕?
在这样的一瞬间,季无虞听见了钥匙入孔的声音,也听见了锁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