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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是“到处都在流血”,如果是直白式的哗啦啦漫天流血也就算了,恶心归恶心,一眼假。但不是,这种流血给人的感觉湿漉漉、阴森森:远近的屋檐下、墙壁上,偶尔会缓缓地挂下褐红色细长的一行,像长了看不见的眼,正凄凉地流出血泪。
陈琮努力保持镇定,一直默念:“假的,都是假的。”
再然后,所谓的“人撞车”就来了。
这一关实在难顶,难怪他会获赠一把刀:那个“人”突然自路边窜出、直撞上车身的时候,车身都猛震了一下,震得陈琮魂飞天外,以为自己撞死人了。
他猛踩刹车,车子打斜停在马路中央,整个人像在水里泡过,汗出如浆。
不少车被逼停,在后头猛按喇叭,还有车主开门探身叫骂,陈琮像是没听到,他战战兢兢地欠起身子往外看,没有看到横陈的伤者。
下一秒,想起肖芥子的话,一颗心重重落回实地,顿了顿,毫不犹豫地抽出了刀。
离得最近的车主气势汹汹地下车过来,正想去拉车门,忽然看到陈琮双目赤红,还抽出了刀。
他瞬间想起大小新闻上报导的马路砍杀、报复社会分子,吓得“妈呀”一声,同时毅然飞起一脚:这样案犯想开门下车时,就会被他连门带人踹回去,和谐社会,人人有责,他也算是见义勇为、保护人民群众了。
哪知一脚踹了个空:车子猛然打火,疯魔一般直窜而去。
车主愣愣站着,直到后头喇叭声响成片才又反应过来,心说,完了,看这架势,肯定是去杀人的。
今天,阿喀察怕是要死人。
临近金鹏,陈琮差不多已经到了临界点,眼睛几乎全被汗水封住,反应也有些迟钝。
忽然意识到门廊就在前方,他猛踩刹车,轮胎车皮擦着地,几乎是一路磨过去的。
终于到了,陈琮抹了把汗,赶紧去解安全带,手一直打哆嗦,几次都揿不准摁扣。
就在这时,又有人往车上撞了。
这次,是从上头下来的。
门廊是酒店大门处停车上下人的地方,一般会做个遮盖,给客人遮风挡雨。豪华酒店当门廊是门面,自然各种装饰设计,但金鹏这样的小宾馆,等于就是装了个大的玻璃雨篷。
那个人,从天而降,先砸碎了雨篷,然后伴着哗啦落下的碎玻璃,撞到小面包车右前方的边角,颠扑了一下,重重落地,把车子右侧的后视镜都给砸没了。
陈琮猝不及防,吓得身子一僵,随后阖上眼,默念:“幻觉,是幻觉。”
情形很不好,扎刀都止不住幻觉了,得抓紧时间,要赶快。
他猛推开门下车,绕过车头径直往宾馆里冲,之前那一刀扎在腿上,裤子上全是血,走路也重心不稳,也许是因为终于到了,一口气有所松懈,他眼皮开始无比沉重,眼睛也好像成了鱼眼镜头,视野里出现了失光的暗角,且暗角的范围越来越大。
陆续有人从宾馆里冲出来了,有服务员,也有“人石会”的人,他看到了马修远,还有梁婵。
陈琮笑起来,有认识的人就好了。
他跌跌撞撞地冲过去,马修远也认出他了,一脸惊愕,不知所措地扶住了他。
陈琮想说什么,忽然发现,有更多的人冲出来了。
他们并没有注意他,或者说,完全顾不上去注意他,都惊慌失措地冲向他身后。
陈琮心头一紧。
刚刚的那个人,不是幻觉?
他回头去看。
小面包车旁,趴伏着一个穿宾馆工作服的女人,头发盘在脑后,看身形有点熟悉,她脸侧已经溢出了血,但人还没死,伏卧在一地细碎晶亮的碎玻璃渣中,一直抽搐。
金媛媛?
陈琮觉得头顶像有闷雷滚下来,眼前一黑,整个儿栽了下去。
在梦里,陈琮见到了金媛媛。
她在餐厅忙活,正把洗净消毒的不锈钢叉勺一样样摆进餐具柜里,偶有失手掉落,餐具撞在一起,发出连串的脆响。
陈琮冲过去,问她:“我在宾馆门口,看到有个女服务员从楼上摔下来,不是你吧?那个不是你吧?”
金媛媛抬起头看着他笑,笑着笑着,突然哭了,眼泪顺着面颊一直滚落,落在手里那摞银亮的叉勺上。
陈琮愣愣地看着她,看到四周种种突然像陷入哀悼,连同金媛媛一起都变成黑白,只有自己还是有颜色的。
……
陈琮睁开眼睛,眼角有些濡湿。
天已经黑了,他在自己的房间,209房间。
屋里很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身上所有的伤口,脖颈上的、腿上的,都已经包扎得紧实而又温暖。
绕床一周摆了十来个凳子,每个凳子上都燃了香,有刚点上的,也有烧得只剩蜷曲的灰段的,香是淡褐色,香雾也是,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理,淡褐色的香雾都往他身上聚拢。
这场景,站远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