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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狂打哈欠。
相比之下,年轻导演尽管脸色苍白,背影也很消瘦,一脸望去,仍是人群之中最为清隽挺拔的那个人。
因为角度原因,黎羚只能看清他的侧脸和肩。他没什么表情,显得很难以接近。
她看了最多半秒,年轻导演就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身来。
黎羚被冰冷的视线所捕获。
她很担心这人又要说些什么挑刺的话。
但他抿了抿唇,看她的眼神比她想象之中更加复杂和难以理解,也没有解释为什么又要找她来,只是很简单地说:“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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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时间可以倒流,黎羚不会在听到“开始吧”这三个字时,内心如此感激,甚至觉得金静尧是个好人。
下午,此人还只是安静地看着她表演。
而现在,她每说完一句台词,他都要打断她,说“不行”“不够好”。
黎羚虚心求教,问他应该怎么做更好。
他并不解释,只是说:“再来一遍。”
黎羚拍了这么多年戏,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他这么不爱说话的导演。
很多时候,他好像都在扮演一名旁观者,沉默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是评判,或者比这更深沉的东西。她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也难以从他的反应里得到答案。
念到后来,黎羚感觉自己已经十分麻木,像被乌姆里奇罚抄的可怜小哈利。
那些台词不是从她嘴里读出来,而是刻在她的手背上,每一笔都带着凄惨的血痕。
最后金大导演总算是满意了,黎羚以为这场戏过了,浑身卸下力气。
恶魔又冷不丁发出低沉的声音:“肩膀不要动。”
“腰再挺直一点。”
黎羚:“…………”
同一场戏,同样的台词、动作,来来回回,循环往复。
黎羚嘴唇干裂,嗓子都哑了。
金静尧还不允许她喝水,美其名曰这样镜头里看起来更真实。
四个多小时拍下来,黎羚自觉精神状态还算稳定,无非是变态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但旁边的工作人员,已是一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压力怪状态。
摄影师眼里爬满红血丝,每场间隙争分夺秒滴眼药水。化妆师一脸英勇就义地扑上来补妆,几把刷子挥舞得虎虎生风。
又一条拍下来,金静尧还是不满意。
“你的脸没有吃到光。”他说。
黎羚假装自己已经累到听不懂人话,非常无知地问:“那我要怎么做啊,导演?”
她以为他会和之前一样,不作任何回应。
然而金静尧静静地看着她,说了一声“抱歉”,径直站起身。
黎羚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向自己道歉。
直到她眼睁睁地看着年轻男人朝自己俯下身,手指碰到她的脸,并没什么怜惜地托起她的颌骨。
尽管中间还隔着一张桌子,她依然感受到被阴影压下来时,那种难言的危险。
他的手指还是冰冷的。冰冷而刺痛,令人呼吸一滞的触感。
“就这样。”金静尧说,“别动了。”
黎羚的呼吸本能急促了一瞬。
陌生的气息,连同他的视线,像一场倾盆大雨,将她从头到脚笼罩。
他坐了回去。
她遵照他的指示,又演了一次。
在年轻男人的注视之下,她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舌头、眼睛和身体,都不再属于自己。
当黎羚说完最后一句台词,清晨的光线,从侧边的一面小窗户里照了进来。
这是近乎于奇迹的一刻。
晨光笼着她的侧脸,将面庞都照成金溶溶的一片。如同晨雾中的原野,洗去一切夜的沉痛,朝阳在她的眼底升起。
金静尧说:“可以了。”
她听到对讲机里,副导演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还夹杂着其他人隐隐的欢声。
黎羚像被抽掉骨头,烂泥一样趴在桌上。
被折磨了一整晚之后,她感觉有点不真实,努力地抬起半张脸,问金静尧:“导演,我这次表现怎么样?”
他语气很淡地说:“光线很好。”
黎羚没太听明白她的表现和光线有什么关系。
副导演走了过来,喜悦地汇报这一条的光影简直绝了,称赞导演真是料事如神,今天的日出和预料之中分毫不差。
黎羚:“……”
“导演,您要拍的是日出吗?”她忍不住问。
金静尧:“嗯。”
那你,为什么要,半夜两点,把所有人,都,叫起来,呢。
有些人凌晨两点把剧组拖进破剧院,足足排练一夜。
只是为了拍刚才那一秒钟,日出的光线照在她脸上玫瑰色的剪影?
黎羚突然觉得不累了,也不困了,就是手有点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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