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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紧闭的大门外渐渐恢复宁静,一滴泪终是从洮箐眼眶中滑落。
那滴泪珠顺着她的脸颊落到地上,明明是无声的坠落,却空气一凝。
阿兰……
洮箐再也感受不到阿兰的存在,仿佛她也随着肖逸秋的离开而逝去。
这具身躯,现在只剩洮箐自己。
慈志怀用来禁锢阿兰的法术也随之消失,洮箐终于能动了,她不顾腰间的剧痛,挣扎着靠近宗祠。
但原本远远避开她的绿雾也悄悄攀上她的手臂。
她的眸光瞬间溢满杀气,反手掐灭攀附她的蟾蜥雾,任由它在她手上似人般扭曲着发出尖叫声,刺耳至极。
祠堂内,断断续续的光芒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而洮箐终于看清光芒中央的人是谁。
手持天水定光的慈绯脸色惨白如纸,汗珠似瀑布般从脸上滑落,却依旧咬紧牙关死死支撑。
洮箐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她颤抖着附上慈绯的双手,为她添上一份助力。
天水定光霎时间光芒大作。
此刻洮箐终于明白,那阴晴不定的海螺为何时而排挤她,又时而接纳她。
天水定光并不在意驱策它的人血脉如何,是妖还是人。
它只认可,救人之心。
洮箐想要救蒋泽昀,想要为村民扑灭火海,于是天水定光认可了她。
慈绯想要拯救族亲,便同样得到了认可。
只是人族力量有限,纵使她们二人倾尽全力,天水定光的光芒还是随着太阳的西沉,一点点黯淡下去。
门外传来不规律的脚步声,那是昔日亲朋邻里如同行尸走肉般在外面游荡,只等天水定光的光芒彻底散去,就要进来啃食他们的血肉。
人族真是太弱了,弱得可悲,弱得可恨。
洮箐看着那些幸存的慈氏族人们挤在狭小的正堂里,安静地等待着,祈祷着。
每分每秒都漫长得仿佛数十年,让人从满怀希望到绝望,只能走向湮灭的结局。
她对力量的渴望就达到了顶峰。
拥有绝对的力量,才不会被欺骗被禁锢,才不会眼睁睁看着事态滑入底端而束手无策。
“哈哈哈哈哈!”
“罪人……是我!”
在蟾蜥雾入侵芜村后便昏倒在蒲团上的慈志怀慢慢转醒,他环视着周遭一片狼藉的人群,常年傲慢的脸上终于有泪滑落。
“《潮海志》说只有蟾蜥雾才能杀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没想到,代价却是要我慈氏一族覆灭!”
他的目光紧紧盯住慈绯,声音恨极:“你也是罪人!”
洮箐再懒得给他任何一个眼神。
咎由自取,是他执迷不悟。
就在她极力思考如何破局之时,门外倏地响起一道怪异的短笛声,仿佛冲锋的号角。
被族人安置在一侧的几个看上去毫发无伤的昏迷伤者猛然睁开眼。
这些伤者眼眶中已无瞳仁,只剩诡异的绿光。
他们的身躯也半空中爆开,如硫酸般溅得人群四分五裂,惨叫声不绝于耳。
无人幸免。
变异的村人尖啸着朝慈志怀扑去,粘液与利爪近在咫尺,已经失去斗志的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却只听见“噗嗤”一声,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他身上。
慈志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慈锦安腹部被贯穿的大洞。
“为什么?”
“为什么?!”
慈志怀的质问声声拔高,几乎变成了嘶吼。
“三哥……我从来,不曾恨你的。”
“我知道,你心里太苦,太苦。”
在极度疼痛中颤抖着挤出微笑的慈锦安,眼中有着最后的释然:“要是我没有去风沙峡该多好……”
“或许你就不会变成这样,那我依然还是……你最疼爱的妹妹。”
“三哥,对不起……误了你和嫂子一生。”
“啊!”
慈志怀凄厉的嘶吼甚至盖过了尸群的咆哮,“谁说准你救我?!谁说?!”
可他的质问再也无人回应。
爱恨嗔痴,也一起化为乌有。
最后,他放下已经没了气息的慈锦安,转过头深深地望了洮箐一眼,便踉跄地迎着沸腾的尸群而去。
如泥牛入海般,几息便烟消云散。
“娘……”
痛,太痛了。
洮箐和身边的慈绯齐齐颤抖着,分不清脸上滑落的究竟是泪还是血。
可为了最后的希望,她们无法放下手中的海螺。
而后,慈绯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同样如慈志怀般深深凝望着她,轻声道:“阿兰姐,珍重。”
她要做什么?
不好的预感涌上洮箐心头。
“以我血肉,祭于四方,以我魂魄,奉于灵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