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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帽扣住飞扬的发丝,汗水分为几道从鬓发边滑落,来不及抬手擦去,箱子上一个小包滚落下来,她伸手堪堪接住。
“秦老师,你们闺女回来了!”
虽然知道这话不是对自己说,忙乱中若叶也不得不微抬起下颌,对着歇凉的两个邻家阿婶轻轻“唉”了一声。
阿婶的声音听起来比爸妈更欣慰:“好好,回来就好,几年没回来,成大姑娘了。”
搬东西忙前忙后,间或又听到一两句:“外头读书呢,不知道这次回来能干些什么。”
好容易粗略收拾完,晚饭比平时推迟了快两个小时,饭桌上吃到久违熟悉的味道,若叶只恨没把能遮住鼻梁的帽子戴着,好将自己外溢的感情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藏住。
“我之前又去了一趟真君庙,”妈妈放下筷子,想作不甚在意地提起这事,但话说出口,还是显得有几分迫切,“你那个,‘良婿晚来’还是有得变通的。”
若叶半天才想明白妈妈话里的意思,低下头,只说:“信那干什么。”
妈妈摇头:“我跟你说不通。”
舀汤的时候汤汁洒出来,污了搁在一旁的报纸,若叶只看了一眼,想着过会把报纸扔掉就好。
再拿起这张报纸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汤汁浸湿的面积慢慢扩大,从最开始的小圆到现在几乎占据了半个版面,那醒目的黑体标题和那半张隐在帽檐下的脸,也给染成了番茄色。
【梅山银行有意出资工事重建】
记忆中如玉的脸和颜色偏暗的唇,被技艺粗糙的印刷工艺重现在这张半废纸上。若叶后知后觉生出一阵可惜,可惜了,如果能够早点察觉到,就能趁着汤汁还没浸染将这一版页剪下。
她从小生活在东海,打出生起就知道在德家的管制下,人们的生活只能如砖缝中的草木,虽能活着但是绝不容易。后来她得了出国留学的名额,去了喀莎的出生国上学,由于路程太远交通不便,她同家乡的联系便很少,从家人的来信中她只知道东海变化翻天覆地。
德家倒台,利顺松家如寻见腐肉的秃鹫,明里暗里使了多少手段就为在东海这唯一的港口宝地上多些得利,梅山银行便如天降,生生打破了这三鹫相争的局面。这家集团原本发家于西南,她在外念书的第二年才迁来东海。
谁也不知道这家百年集团因何要从内地来东海,而且几乎是一来便代替德家把持了整个东海的经济命脉。原以为这次更迭不过也是换汤不换药,梅山银行却迅速盘活了许多工厂商家,让刚经历了大海啸民不聊生的东海市得了一点儿喘息的余地。
若叶在电车上听见这名号时,就知道这家集团一定跟故人有关。
可那又如何呢,凡人的寿命能有几何?
会不会他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都还没有察觉,自己就已经又重新开始轮回,此后世界之大,人海茫茫,这或许会是二人离得最近的一次?
若叶将柜子下的报纸通通找了出来,数到两年前,一张一张细细翻阅,关于梅山银行的报道,每每都是占据了头版头条:
【梅山银行再次调息,此举或是笼络人心】
【梅山银行截断利顺二家股份收购,松家置身事外作壁上观】
【梅山银行收购面粉厂】
【梅山银行取消东海水币制,政商一体或有后手?】
【世风日下,梅山银行于商海中可担“侠商”二字】
【梅山银行木老板背后靠山是为更大势力?】
……
记忆也在翻动报纸的微风中舒展。旧人依稀,回忆不起模样,报纸上也找不到一张完整的肖像照片。
从他们相识开始,他就从最初的鲜活性情渐渐成了她看不懂的云雾,看似潇洒不羁,更是无悲无喜,越了解他,越猜不透他。唯一一次的情绪震荡,是他知道他妹妹和母亲的死都是一场欺骗世人的阴谋,他的怒火化作毁天灭地的火焰,为了天下苍生,这火焰将他自己也烧得一无所有。
可是在同自己决别时,他又恢复了贯来的波澜不惊,留给她一个背影,一个字也不肯多说:“承姑娘恩,日后遇事,可找康姚二位相商。我们,就此别过吧。”
那个时候,天地震动的余韵还未消匿,她耳边嗡然,想起初见时同样的声音:“姑娘,有没有能解独根草毒的药?”
指尖没了知觉,如风中枯木一般碎裂,她抬头望向那人离去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这竟是二人的结局。
门口叩叩几声:“秦叔叔,董阿姨,我李云祥。”
门外李云祥同从前无甚差别,斜飞的眼尾透着张扬劲儿,身上还是惯常穿的皮夹克,耳边多了几丛挑染的发丝。看见若叶,抱臂打趣:“还以为你会长高,也没变啊。”
“喏,”他从怀中掏出来一盒糕点,“老地方的,这么久没吃,想得不行吧。”
若叶接过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他说:“今天有车赛,走吧我请你看,算是给你接风洗尘了。”
若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