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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鹤贤被蒋姑妈教训的次数不计其数。
唯一一次他听进去的,是高二快结束的下学期。
蒋姑妈甩着一堆联名上书的请求信,怒狠狠地摔到他脸上:“这是你想让你爷爷看见的,他已经晚年丧子了,你还想气死他不成?”
蒋鹤贤那时饱尝全班男女的冷眼,却从不引以为然。
这群一心扑在考取功名的重高学子并不清闲,只因蒋鹤贤平日什么态度,他们便以眼还眼,甚至更加一倍。
蒋姑妈在校长办公室哭得声泪俱下,把蒋鹤贤描述得要多惨有多惨。
校长摸着假发不知何处安慰,含沙射影地暗指蒋鹤贤自己性格缺陷:“蒋同学学习优异,错失这么位大将我也于心不忍。然而听他们班班长控诉,蒋同学平日死气沉沉,为人冰冷,是一个行走的低气压聚集体,别人搭话他也只是冷淡以对。这,蒋女士您平日欠缺对蒋同学的关心了吧。”
蒋姑妈立马收回了还在往下掉的泪珠。
她回来把蒋鹤贤骂得狗血淋头,痛心疾首道:“你怎么回事,鹤贤。你的好教养好家教都去哪了。”
当时蒋鹤贤的回答,他至今仍旧记忆深刻。
他记得自己支着太阳穴喃喃:“我有点装累了。”
蒋姑妈恨不得掐着侄子的衣领,左右开弓扇他清醒。
“你别搞得自己有多累,人活在世,哪个圣人贤哲的好修养不是伪装出来的。你还真当人性本善啊,所有人都装,凭什么你就不装。”
最后蒋姑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搬出蒋爷爷这坐大山,把蒋鹤贤人到年龄迸发的叛逆打击到尘埃之下。
此后蒋鹤贤总如悬浮在钢丝线外的吊索上,成绩摇摇欲坠。
所幸他在最为要紧的高考没掉链子,顺利为蒋爷爷重撑脸面。
蒋爷爷家的金孙自幼众星拱月,承载着所有人艳羡的目光长大。
自粉雕玉琢的雪白小团子起,就被各方的赞美淹没。
蒋鹤贤这三个字便是优秀和修养的代名词,他怎么能坠落?
蒋鹤贤用指腹不断揉搓着发酸的眉心,坐在回程的飞机上安静不言。
往来的空乘人员好心提醒他冷气太足,是否需要毯子。
许是瞧他脸色太过苍白,精神又显萎靡。空乘脸上带着忧愁之色。
蒋鹤贤一一摇头,又兀自望向窗外。眼见浮云碎雨一路向北,渐渐变得晴空万里,金光万丈。
别人总以为他身体虚弱,显得神色黯淡眼眉疏离。
实则他浅眠而易惊醒,才是他精神显颓的重大祸首。
蒋鹤贤正是知道那场父母的车祸有多令人惋惜,让蒋爷爷花费十几年之久不肯向判决低头,夜里几次断断续续地强逼自己睡觉有多不易,才更无法见蒋爷爷一次次对自己叹息流泪。
蒋鹤贤自始至终不是蒋家的门面,这顶沉重的宝冠更不必佩戴。
只因蒋爷爷的期冀长达二十年,逐渐黏附在皮肤凝结成茧。
他做到蒋爷爷满意就已足够,其他人的目光本不多在乎,可惜高二的事情闹得险些传进蒋爷爷耳里。
蒋鹤贤才重新做回那个人见人爱的蒋家小孙子。
朱妏妏前脚落地,后脚蒋鹤贤也飞了回来。
她和刘娉语在主题游乐场玩尽了兴才回校外的餐馆吃饭。
刘娉语干着啤酒大倒苦水,绊着舌头,飙着指责了一通杨程远和她理念不同,她处不下去了:“他也太会来事,我哪个朋友他都要套近乎搞关系,有病不这是。”
朱妏妏暗忖这男的性格大约是分手还能合伙开公司的类型。
她现在滴酒不沾,过敏体质只能看着刘娉语干翻一瓶啤酒,悠悠道了句:“有人太能说,有人的嘴也封了布条似的要他说时什么也不肯说。”
“谁啊。”刘娉语醉眼朦胧,对着小空调裹紧小披肩,仰头喝来老板,“掌柜的把风往上调了,冻死老娘了。”
随着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刘娉语仍觉冻感不减,忍不住起身发威:“人呢。”
一只手臂从那头掐着她的手腕子,连说:“你消消气成吗,在外边不嫌丢人呀,回家朝我骂,别迁怒别人。”而后杨程远带着蒋鹤贤出现在朱妏妏视野。
杨程远当真是嘻嘻哈哈涎皮赖脸的性子。
叽叽喳喳先说他和蒋鹤贤是路过此地吃饭,着重强调绝无尾随之图。
刘娉语上手来捂他的嘴,两个人就势一起掀翻在地。
凳子砰砰乓乓,一众或恶意或好事或震惊的目光统统聚焦他们四人。
蒋鹤贤趁这当口拉开朱妏妏身边的椅子,堂而皇之坐下。
自打他挨着入座,朱妏妏便浑身不自在地想付账离开。
然而刘娉语还在,她也不可能单独先走。
蒋鹤贤并没有做多余的事,或说不该说的话刺激她。
朱妏妏却觉得他的存在感强到她试图避开脸颊。
朱妏妏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