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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多, 陈琮才离开颜家。
算起来,在颜家一共待了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他绝大多数时间,都陪着陈天海, 他有那么多事想问, 按理来说, 谈得顺畅,再多事都能聊明白。
偏偏没有。
跟陈天海聊天非常困难, 各种磕绊、效率极低、进展缓慢。
原因很客观:陈天海老了。
老了,身体变差了, 记忆力衰退了, 短时间内还能聊几句, 时间长了就开始恍惚,会突然发怔发愣、问东讲西、离题万里。
有两次,聊着聊着, 他头一低就打起了瞌睡,陈琮只能耐心地等他睡醒。
还有一次,陈天海脸色蓦地发白,捂住胸口嘶喊着要“康片”, 唇角边白沫都出来了, 慌得几人拎出药箱一通翻找,原来所谓的“康片”, 是治疗冠心病的。
……
陈琮照顾着陈天海入睡才走, 他跟颜如玉说好,明儿一早再过来。
***
一番折腾, 陈琮真是身心俱疲。
本来想打车回民宿, 又觉得胸闷, 不如走路、透口气。
他沿着街边走,又试着拨了下肖芥子的电话,和下午一样,服务语音提醒他“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符合肖芥子的做派,看来如他所料,她收到信息之后,是一刻都没耽搁,以她那走人跑路的速度,现在,怕是身在几百里开外了吧。
想想好笑,再一想又觉得寂寞。
陈琮低着头走,瞥见正前方一颗小石子。
一时兴起,抬脚就踹,小石子带着尘灰直直飞出去,落进很远之外的黑里。
身后忽然响起了汽车喇叭声。
陈琮回头,看到一辆白绿相间的出租车,车光打得雪亮,晃他的眼。
他一手遮眼,另一只手朝外摆了摆,那意思是“你走吧,我不需要打车”。
车光暗下去,陈琮继续往前走,能感觉到出租车没死心、还慢慢跟在他的后头。
跟了一段之后,女司机朝他喊话:“打车吗?下班生意,给你便宜点。”
都说了不需要了,真跟狗皮膏药似的!
陈琮心烦,加快脚步,同时抬起手臂,撵苍蝇般往后赶了赶。
出租车没再跟了,但女司机又说话了,口气还挺冲:“照顾一下生意不行吗?一晚上了,一块钱都没挣着!”
陈琮一愣。
他觉得这声音很耳熟。
回头看,出租车停在道边,仿佛已熄火趴窝。司机垂头丧气、松松垮垮地趴在方向盘上,脑袋很有情绪地晃着,把方向盘带得左一下右一下的。
陈琮笑起来。
他飞跑过来,向着副驾半敞的窗口弯下腰:“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肖芥子哼了一声,依旧枕着方向盘,侧了半边脸看他:“我是那样的人吗,你给我报信,我当然要确认一下你有没有事,这点义气我还是有的。打表走不走?”
陈琮点头:“走!”
他麻利地拉开车门坐进副驾,进来才注意到,车的前后座之间拉了道帘。
肖芥子说了句:“红姑在后头,睡觉呢。”
“睡觉?不怕有掠食者吗?”
“怕啊,但是她现在身体虚弱,大部分时间就是要睡觉休养,没办法。”
她边说边发动车子:“所以我想了个法子,现在不是跑出租嘛,我把她的人参晶连同部分行李寄存到城外了,暂时性、物理性的,人石分离。”
这倒是个法子,陈琮又看计价器,这才发现计价器早坏了,的票打印机上还连了小半截纸屁股,怪喜感的。
他问:“才半天不见,怎么又干上出租了?”
***
肖芥子倒不是想干出租。
当时,她在行栖门口上了出租车,一时间没个明确的目的地,就借口城市采风,请司机带她在市内兜绕一圈,顺便也借这时间缓缓脑子。
有人拿着她的照片到处查问,留在行栖肯定是不安全的,换一家旅馆也行不通,但拍拍屁股就跑也不好,万一陈琮被抓了呢?被严刑拷打呢?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暂时先留下来,毕竟朋友一场,她得探听一下陈琮的情况:万一能救,顺手搭救一把。万一救不了,上柱香也是好的。
但怎么留呢?
肖芥子盯着出租车的计价跳表,忽然有了主意。
这两天打车,她也注意到了,这儿的起步费不高,市内短途,不到十块钱就能搞定,也就是说,开出租车挣不了大钱,赚的都是辛苦费。
她告诉司机,自己要在周边玩几天,想包辆车又嫌贵,请司机帮忙留意一下,身边的同行朋友,有谁是刚好有车、这几天不用的,白放着浪费,不如租给她、多少赚点贴补。还强调自己预算有限,好点的车租不起,“越破旧越好”,不嫌弃。
最后,在司机的牵线搭桥下,以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