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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马车行进在郁郁葱葱的田野,车马前前后后还簇拥着衣衫褴褛的流民。
盛夏炎热,为防生民疾苦,所以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车内的鹤发老人站起身子往四处一扫,朗声问道:“阿樊,如今到哪了?”
被他问及的青年,两手控制着缰绳又减了速,回头望了一下,因为车马行进的噪声太大,他也大声回:“老师,出樊城已久,马上就要到襄阳地界了。”
“不错不错。”老人点了点头,“不必太着急了,这些布衣生民一路随我们前行,已是步履蹒跚,马上都要到了,慢些让他们周整一些吧。”
名叫阿樊的青年干脆应诺,浩浩荡荡的队伍也因此缓慢下来,这时有身上带着破洞的流民,凑近了马车,手忙脚乱又分外坚决地塞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小包裹到阿樊怀里,一句“华师恩情无以报!”匆匆说完,人就跑没影了。
阿樊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先收下,等休整时再说予师父听了。
他们自沛国谯县一路南行,路上流民遍地,生民们看见他们的马车既不敢靠近也不敢远离,只是半近半远的跟着,直到有人生了恶病,被他师父派他们去寻脉看诊,治了病救了命,双方才亲近起来。
当然这亲近也是有距离的,生民们生怕打扰了他们,平日里非要事从不上前,师父也不肯受他们钱财,于是被接连救下来的庶民,便想法设法给他们送些对自己来说已是很珍贵的物件,这样的情景每日都要上演好几次。
午时大家拿出干粮休整,阿樊拿着小包裹捧到师父面前,打开了已经并不整洁的绸布——是一只环钗,铜铸的,做工粗糙,想来是不知如何使了方法,融了钱币私铸的。
被称做华师的老人长叹一声:“怕是举家留存的财富都在这里了。”接着问道,“还不回去了吗?”
阿樊也很为难:“流民这样多,那人一下就跑走了,弟子没看清楚……”便是看了个大概,这么多差不多形状凄惨的人,也很难把人找出来啊。
华佗哪里不知道,只是白白问这一道罢了。
确是华佗,想来此时非是逃难,还要远去襄阳又精通医术的人,不是华佗还能是谁呢?
华佗本是带着弟子在豫州四处行医采药的,他东奔西跑,行踪不定,要找到人其实不容易。
巧的就是,谯县倪府吏和李府吏正因相同症状寻他医治,他甚觉有趣,多留了几日,竟然正好收到了襄阳同济堂王禄医师的信纸。
王禄和他早年有过两次相交,彼此不说性情合不合,但医学理念确实是有许多不同。
他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收到他的信。
但他信中说,襄阳黄家有名书,或对他华元化这一医承流派有奠基倾覆之能,请他务必前来一观。
这就很有意思了,王禄信中拳拳之心没有丝毫相轻之意,看来黄家的书果然是世所难得。
于是他收拾了行囊,带了一个弟子并几个药童就上了路。
一路上舟车劳顿不足为提,生民凄惨才让人触目惊心,董卓荥阳大胜,但恐怕胜的不如何轻易,打赢了还要去和谈,理所当然地未成。
酸枣的讨董军散了,但各方豪杰还在四处征兵遣将,战争远还没有结束。
华佗一路往南走,城池的繁华当然肉眼可见得越来越不如了,但相比于破败到只能看到往日余晖的断壁残垣,至少是平和安宁的。
襄阳啊,希望能有这些逃亡流民一条生路。
但午后,他们再度启程,随着越来越远离边界,有开垦的田庄出现,视野变得开阔后,这静谧的乡野竟然逐渐热闹起来。
农民们都在热火朝天地伐木除草,便是从前开出来没什么用处的旱地上都堆着一摞一摞的原木,华佗吃惊不已,这襄阳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是他久不来南地,这里已经大变样了吗?
樊阿也好奇得不行,听见师父吩咐他下去问问,就迫不及待地跑到砍得差不多的地里去了。
他穿着体面,又文质彬彬有礼有节,粗布短衫的农户们都整理了衣服端端正正地行礼,听到他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才豪迈地笑起来:
“郎君,吾等是在为黄家的小主开田伐木,以后这些地方,都要用来修修房屋工厂,这些木头……”
一位格外爽朗的农户拍了拍手边的木堆,“都要用来造成机器,女郎聪慧不已,手下的工匠也个个厉害得不行,你看……”
说着还拿起了他们锯木用的锯子,颇为炫耀得说:“这都是女郎改出来、造出来的,听说女郎还在做什么发电……”
旁边的农人赶紧扯了扯说话人的衣袖——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家宰特地嘱咐过,黄家的事没有吩咐不许往外宣扬的。
那说话的农户立马住了嘴,想来也是意识到了,表情汕汕的,却真不肯再开口了。
樊阿道了谢离开,懵着脑袋回去了,这什么“工厂”啊,“机器”啊什么的,他都没听懂,但听这意思,黄家的小主于墨家机关一道颇有建树呀